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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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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13-04-24 20:39:18 字數:6713

宋泠摔下山崖前,使盡力氣將柳雲裳拋回崖上,自己卻遲了一步,跟著馬車一起往下墜。

眼見自己即將有生命危險,竄出馬車的他立刻機警的伸出手胡亂想抓住什麽東西,讓自己不再往下墜。但崖壁上都只是些小樹,他根本一抓就斷了,在撞斷幾棵樹後,一跟樹枝插進他的胸口,稍微止住了他下滑的速度,他正覺得慶幸時,一陣巨大的疼痛襲來,讓他幾乎暈過去,最後,他終於跌到谷底,倒臥在地上。

「痛……」

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音,感覺血不斷從口中和胸口湧出,宋泠除了覺得痛,四周的景物也逐漸看不清楚。

天,難道這是他偷吻她的現世報嗎?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想的最後一件事。

另一方面,當柳雲裳找到下山崖的路,匆匆忙忙的來到谷底,恰好遇見一群附近庵寺出來采野菜的尼姑,在她講明事情發生的經過後,好心的住持華光尼答應幫她尋人。

「謝謝你們!」

柳雲裳擦著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,四處尋找,想趕快找到宋泠。

「淫棍,你到底在哪裏?你快出來啊!」她心急地喃喃自語。

現在就算他想親她十下,她都會點頭答應,只要他早點讓她找到,不,只要他活著,不管要她做什麽她都願意!

他救了她兩次,而她連一次都還沒回報他,她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啊。

吸了吸鼻子,柳雲裳打量了一下四周,正想繞到另一邊去找人,突然,她見到一只鳥急急自天空飛過,而一道異樣的金光跟著鳥兒延伸而去,像是條金蛇一般,柳雲裳心中一緊,趕緊跟了上去。

會是神佛顯靈告訴她那淫棍的位置嗎?

「姑娘,那裏並沒有人走的路,只有獸道,你還是別往那兒走吧。」華光尼好心的提醒她。

但柳雲裳就像被鬼迷住一般,奮力的撥開那比人還高的雜草往前行,不顧雙手被劃出幾道血痕來。

她走沒多久,便見到不遠處似乎躺著一個人。

「啊……」會不會是他?她的心怦怦跳著。

隔著一段距離看著那渾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,她站在原地不敢動,一顆心狂跳不已。

雖然她怕他的死相很難看,可是最後她還是鼓足了勇氣,半瞇著眼睛緩緩向他走近。

「淫棍!真的是你!」見到他微微起伏的身子,顯示他還有氣息,她不禁高興的叫了起來,趕緊沖過去。

躺在地上的人渾身是血,頭發幾乎覆住了他的臉,血汙滿面看不清面容,但從服飾和身形看來,的確是他沒錯,只是他的胸前插著一根樹枝,看來受傷得不輕。

「姑娘,你找到人了嗎?」

華光尼跟在柳雲裳後頭走來,見到宋泠傷得那麽重,不由得驚呼一聲。

她立刻將隨身的水袋交給柳雲裳,道:「我去找人來救他。你最好叫醒他,先讓他喝點水,否則他撐不到大夫來就糟了。」

說完,她很快的離開。

柳雲裳見他一張臉蒼白得可怕,急忙將水袋瓶塞打開,掬了一點水輕淋在他的臉上和頭上,被水一刺激,他緩緩張開了眼睛。

「嗯……水……」他看著柳雲裳,似乎不認識她一般,眼神渙散,一雙眼似乎隨時又會閉上。

看到他張開眼睛,柳雲裳又驚又喜,將他抱在懷中,拚命對他喊道:「餵!淫棍,是我啊,你認出來沒有?」說著將自己的臉湊近讓他看。

「水……」但宋冷卻對她的臉沒什麽反應,反而盯著她手中的水袋,使盡全身力氣才吐出這個字。

「你要喝水嗎?」

柳雲裳急忙將水袋遞到他的嘴前,慢慢餵他喝下,但才喝沒幾口,他又昏了過去。

「餵!你醒醒啊!」

她著急的拍打他的臉頰,想叫醒他,可是他受傷太重,這次任她怎麽叫都沒有反應。柳雲裳只好加重力氣,又將水淋到宋冷的臉上,試圖讓他醒來。

柳雲裳眼見他的氣息越來越弱,身子軟軟的倒在她懷中,看來就像快要死去了,心一急,她的手打得更用力,慌張的大叫道:「你快點醒來!快醒來呀!」

「嗚……」宋泠被她打得痛得要命,只好睜開眼睛看她,想告訴她不要再打了,但渾身無力的他始終無法張開嘴,只能痛苦地望著她。

「你醒了?餵,你到底認出我來沒有?虧我還替你那麽著急!」怕他真的一閉眼便死了,她仍拚命拍他的臉,不讓他再睡著。

「不要打……」

宋泠緊皺起眉頭咕噥的說了一句,但柳雲裳沒聽清楚,以為這麽打他很有效,因此只要他一閉眼就拚命用力打他的臉,想讓他清醒。

他已經渾身痛得說不出一句話,加上她巴掌的摧殘,沒多久他便又昏死過去。

他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一直打他的家夥!這是他痛昏過去前所想的最後一件事。

「你醒來!不要睡,不要睡……」

柳雲裳見他又閉上眼,害怕他就這樣死去,更是死命的拍打他的臉頰。

但宋泠這次再也沒有醒過來,而且呼吸也越來越淺。

「怎麽辦?」

這時,她好恨當年她爹不讓她學武,害得她現在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子,要是她會輕功,早就將他給扛回去了!

正東張西望乾著急時,她終於聽見遠處傳來華光尼的說話聲。

「在那邊!」

見到華光尼帶著一堆人前來,柳雲裳終於松了口氣。

有救了……

看著幾個人好不容易將宋泠擡上擔架,柳雲裳心情一放松,就這麽暈了過去。

「嗯……好痛……」

皺著雙眉喘氣,宋泠虛弱地躺在床上,臉色蒼白得像死人般。雖然他不時會稍微呻吟,但聲音很虛弱,而且身體也燙得嚇人,看起來像是快要死了。

「大夫,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?」被擡到庵裏才醒來的柳雲裳,見宋泠痛苦呻吟的模樣,心急地問道。

「姑娘,他傷得這麽重,能不能活下來,就看今晚了,如果能熬過這一關,燒能快點退,應該就沒什麽大礙了。」白胡子長眉毛,有如活神仙模樣的戚大夫道。

他為了救宋泠忙了好幾個時辰,不僅把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一百多處傷口上藥包紮好,並煎藥餵他喝下。

他正擦著額上的細汗,槌了槌肩膀,心想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,卻被華光尼叫了出去。

聽完戚大夫的話,柳雲裳走到床邊,附在宋泠耳邊對他喃喃念道:「餵,淫棍,你一定要活下去,你要是死了,我就欠你一條命。你可千萬不能死啊!我……我可不想見到變成鬼的你……」

說著,她擔心地摸了摸他的額頭。

就算這個男人曾經對她做了那麽大膽的事,終究他還是她的救命恩人,說實在的,她對他並沒有那麽深的厭惡感。況且……躺在床上的他雖然滿身是傷,臉色也嫌蒼白,但柳雲裳還是不得不承認,這個男人確實是自己這輩子看過最英俊的男人。

要不是她心裏早有一個他,說不定她真的會為這個人心動。

她楞楞地望著他,心裏五味雜陳。

宋泠渾然不知自己正在鬼門關前打轉,他只覺得自己熟得像火爐般燒燙,身體疼得像是要裂開一般,萬分痛苦。

「娘……我好難過……娘……」

眼角逸出淚水,宋泠微弱地呼喚最疼愛他的母親,手在空中揮著。

柳雲裳見到他痛苦的模樣,忍不住緊握住他的手,而宋泠也緊抓住她不放,仿佛那便是母親的手一般溫暖。

「你一定要熬過去,你絕對不準死,不能死……」坐在床邊,她不住對他喃喃念道。

可是宋泠只是緊閉著雙眼,絲毫聽不見她的話。

當柳雲裳正為宋泠的身體狀況忐忑不安,在屋外,華光尼對戚大夫悄聲問道:一你說,這年輕人能救得活嗎?」

「他傷得很重,又失血過多,要不是他身子骨健壯,看來還練過武,恐怕也不能熬到這時候。如果能過得了今晚,退了燒,應該便沒問題。」

「唉!你看這對小夫妻如此郎才女貌,要是男的就這麽死了,那小姑娘不就傷心死了?」華光尼一臉同情地道。

「夫妻?」戚大夫皺眉,疑惑地說:「那姑娘不是說那個男人是她的保鏢嗎?他們怎麽會是對夫妻?」

「你還真信了她的話?」華光尼笑道:「那位姑娘那麼擔心他,在崖下的時候多急著找他,找著了又高興得暈倒了,問她從哪裏來,她又不肯說,只擔心他的死活,要我們一定要救活他。照我看,他們關系哪有那麽單純?一定是一對逃家私訂終身的小夫妻,怕被家人找了回去,所以才這麽說掩人耳目。唉!這對年輕人造麽恩愛,你可要多使把勁,別讓人家年紀輕輕的就當寡婦了!」

華光尼想起自己當年的遭遇,不禁眼眶有些紅了。

「你放心,我知道。」戚大夫點頭道,又踅回房內。

宋冷正握著柳雲裳的手,嘴裏不斷囈語,然而她已因為太累而趴在床沿睡著了,邊睡她還邊流口水,顯然睡得挺熟的。

跟著進來華光尼見到這畫面,忍不住感動的道:「我就說嘛,逭兩人不是對小夫妻是什麽?你看,就連睡著也不放心,要牽著心上人的手,唉,真是太恩愛了。」

「等天亮再好好問問他們吧。這男人傷得那麽重,萬一有個不測,也得通知他家裏的人來看看才行。」

戚大夫費了一番工夫才將兩人緊握的手分開,將柳雲裳抱到一旁的小床上去睡。

累了一整天,柳雲裳睡得香甜,夢中的她跟一個人同騎著白玉璁馳騁在草原上,在耀眼的陽光下,她笑得好開心。

不過,她緊抱著的那個人是誰?為什麽有點像那個淫棍呢?

咦,怎麽會這樣……

「姑娘,姑娘,你醒醒!」

「嗯……婉兒,你不要吵啦,再讓我多睡一會嘛。」

沈睡的柳雲裳突然被叫醒,掙紮了片刻她才睜開眼睛。

死婉兒居然敢吵醒她,真是不要命了!她正想推開婢女,卻見華光尼的老臉呈現在眼前。

「啊!」她大叫一聲,看了四周的景物一會兒,才逐漸恢覆意識,嚇得坐起來。

對了,自己和淫棍是在一座庵裏,他還受了重傷!

轉頭見到宋冷正睡在不遠處的床上,她三兩下跳下床穿上鞋子,趕緊跑到他身邊看他。

見他呼吸平穩多了,臉色也不再蒼白得嚇人,看來應該沒事了吧?

只要他不死,她就不算欠他一命了!

她松了一口氣,露出微笑。

見她一起床就擔心的跑去看宋泠,見他情況好轉更是眉開眼笑,華光尼了然的看著柳雲裳,拉過她的手,態度和善地道:「姑娘,你老實跟我說沒關系,他到底是你的什麽人?」

昨夜她和戚大夫以及藥僮三人輪流照顧了宋冷一整夜,直到他燒退了才松了一口氣,然而柳雲裳睡得跟死豬一樣,一直沒有醒來過。

戚大夫跟她說,這兩人絕對不會是夫妻,否則柳雲裳不會一點也不擔心,睡得這麽熟,但她還是堅信他們是對私奔的小情侶,最後,她還跟戚大夫打起賭來。

「我不是說過了嗎?他是我的保鏢啊。」

柳雲裳看著華光尼,覺得這個老尼姑是不是有點癡呆?否則怎麽昨天她才講過的話她就忘了,又問她一遍?

「真的嗎?」華光尼有些不悅地看著她,皺眉道:「既然你們兩人沒有關系,他傷得那麽重,便應該通知他的家人才對。」斜睨了她一眼,華光尼又道:「這位姑娘,既然她是你的保鏢,你更該讓家裏的人知道你們發生事故了才對啊。」

雖然柳雲裳看起來的確像是好人家的閨秀,氣質也不差,但是她一身粗布衣裳怎麽也不像富貴人家所穿的,反倒是當保鏢的宋泠衣物較華貴。更何況柳雲裳身上連半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,就連頭上簪的也是木釵,要說宋泠是她的保鏢,實在是太沒有說服力了。

由於柳雲裳的首飾家當早就被小芊給拿走,連身上也被她換了一套粗布衣裳,難怪華光尼會懷疑。

「不行,不能讓我家裏的人知道!」柳雲裳一聽華光尼要通知她家裏的人,嚇得臉色都變了。

開玩笑,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來,雖說現在很落魄,但只要到了奶娘家,她還能多逍遙一陣子,哪能這麽早就自投羅網?

華光尼見她臉色一變,故意威脅她道:「你們兩人來路不明,他包袱裏的錢財又不少,我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作奸犯科的賊人?還是通知官府算了,除非……」

華光尼頓了頓,心中竊笑的望著她。

「除非什麽?」柳雲裳嚇得臉色慘白,一顆心蔔通直跳。

「除非你們根本就是對逃家的小情侶,因為見不得光才不敢回家。我猜得對不對?」說著,她一臉興奮的望著柳雲裳。

「我……」柳雲裳見華光尼那既期待又暧昧的眼神,雖然很不想承認,但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點頭。

「嗯,師……師太你猜得對,我跟他是因為家裏反對才私奔的。」她隨口胡縐,繼續道:「家裏的人還派人來追我們,他為了救我,自己卻掉到崖下,嗚……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,我真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……」

說著,她掩面用口水塗了下眼睛,好像急得哭出來一般。

開玩笑,如果讓父親抓回去,她逃家的努力不就白費了?她才不會那麽呆呢!

見華光尼似乎還聽不過癮的樣子,柳雲裳繼續加油添醋的編出兩家的父母反對他們成婚,於是她在丫鬟的幫助下好不容易逃出來和他私奔,誰知好事多磨……一些亂七八糟的情節,再配合她不時哽咽的語氣,前前後後講了快半炷香的時間,讓華光尼也紅了眼眶,只差沒抱住她痛哭。

「我猜得果然沒錯。」見她終於承認兩人是私奔的小情侶,華光尼同情的拉起她的手道:「小姑娘,你有心事為什麽不跟我直說?師太是個明理人,你們這麽辛苦逃出來就是為了在一起,當一對甜甜蜜蜜的小夫妻,不是嗎?你放心,師太絕對不會破壞人家的姻緣的,你就安心待在這裏等他的傷好了,兩夫妻再一起上路吧。」

說完,華光尼迫不及待離去,前去找戚大夫。

「好險!」

見華光尼完全相信自己編造的鬼話,柳雲裳拍著胸膛,正高興自己逃過一劫,卻聽見身後傳來另一道聲音。

「你為什麽胡說八道?啊?」宋泠的聲音雖細弱,幾乎不可聞,但聽得出來他是咬牙切齒。

「你……你醒啦?」柳雲裳回過頭,硬是對他擠出一抹微笑,心虛得要命。

一從昏迷中醒來,宋泠便聽見那個害他掉下山崖的惡女跟人說話的聲音,他閉著眼聽了一會兒,發現她居然說他是和她一起私奔的男人?宋冷氣得想叫出聲否認,無奈渾身沒力氣,連一點聲音也喊不出來,直到現在他才稍微能開口。

「哎呀,你幹嘛這麽小氣?人家見我們兩個在一起太過可疑,所以想把我們送到官府去耶,難道你想去蹲大牢嗎?」柳雲裳振振有詞的說。

「是嗎?」末泠臉色鐵青的看著她。

想到自己居然為了這樣的女人掉下山崖,現在全身都是傷,他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好心了,也真是個大白癡!

見宋泠臉色陰晴不定,柳雲裳知道他還在生氣,趕緊道:「淫棍,要不是你硬要非禮我,我怎麽會一鞭打到那匹馬?唉!說來你也算是活該,誰教你要做那樣的事?」頓了頓,她又皺著鼻頭道:「現在我救了你一命,我們兩個也算扯乎了,對不對?」

「你說我活該?」他簡直要氣炸了。他拚死拚活的救了她兩次,她居然說這種話?

「你別這樣恨我嘛,大不了……」見他氣得像要昏過去,她不得不道:「我會照顧你到完全康覆,這樣誰也不欠誰了吧?」

她覺得自己真是個有良心的人,願意對他如此允諾。

「這樣做,我們兩人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?」

「當然!」她點頭如搗蒜,完全不覺得愧疚。

宋泠深深覺得自己真是救錯人了,當初真不該管閑事,該讓她被賣到妓院去受苦才對。

面對眼前這個小惡女,宋泠又氣又拿她沒轍,一想起她對他做的種種事,害他如今陷入這麽淒慘的境地,眼中直冒火的他,決定不要這麽簡單就放過她。

她不是對人自稱和他是對私奔的小情侶?他乾脆將計就計,讓她作繭自縛。

想到可以好好的報覆她,他的唇邊漾起了一絲微笑。

「咦?」柳雲裳從他的神情中讀出異樣的感覺,卻不明白他在笑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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